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慈云祥（张桂云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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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守女人
文／张桂云
一
天还没有亮，英翠就早早起了床。男人今天要外出打工，说啥也要叫他吃的舒舒服服的离开家门呀！昨天夜里拌好水饺馅，今儿早起和面、擀皮，不大一会儿的功夫，一个个银元宝似的水饺就排着队站满了梃子盖帘。烧水，家里有煤气炉子，英翠舍不得用。还是烧玉米杆吧，省钱又有利于清理卫生。水烧开了，水饺先不能下，男人还没起床，早早下出来凉了也不好吃了。
英翠走进卧室去喊男人，男人懒在被窝里小声嘟噜：“你他妈的连个安稳觉也不让谁，正做发财的梦呢，被你给吵醒了。”说者扭过头去看床头桌上的闹钟，又吼叫起来：“你怎么不叫我啊？都快七点半了，晚了点就是你的事。”，英翠没有理他,笑嘻嘻的说：“快起床吧，我下水饺去了。”
男人吃完饺子。收拾利落，送男人出门。本还想往前再送一送：男人开口了：“你还不回去干吗？送到哪里不也是要出门子吗？”英翠停住脚，目送男人远去，眼圈有点红，没有掉泪。
二
男人走了，家里也开始忙碌起来。地里化冻了，英翠每天扛着铁锨去翻地。村里有拖拉机，又快又省事。但那是要花钱管饭的，省下这钱来做点什么不好？英翠主意拿定，每天早出晚归，累是累了点，但是心里痛快。二亩地几天就翻完了，晚不了春种呢！
种完玉米，离麦收还有些日子。英翠便跑到镇上找活干了。面粉厂里女工已经满员，只有装车这男人活还缺人手。英翠报了名。老板看英翠是女人，便摇头叹气：“先干两天试试吧，你不一定能干下去”。
英翠成了装车队里的一员。和男人一样扛起百斤一袋的面粉一溜小跑，和男人一样走到车前，挺住腰往车上放。一天下来，肩膀肿了，脚上也磨起了血泡。英翠咬牙坚持，十多天后竟然也适应了。一个月以后发工资，英翠心里美滋滋的，把钱拿在手里数了又数，狠狠心存上一大半。剩余的钱给给婆婆和娘每人买了一件花花的上衣。然后又去了镇上“美丽女人”理发馆烫了个时尚的发型。回家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，越看越觉得自己并不比城里女人差。也是樱桃小口柳叶眉，圆圆的杏核眼，秀气着呢！只可惜皮肤黑了点儿，那是干活晒的。如果在家闲上几天，不也水灵灵的？
三
天渐渐热起来，到了收麦的季节，太阳每天都火辣辣的。
三亩地的麦子，请收割机英翠觉得有点儿不值，便早早起床拿着镰刀下了地。“刷刷刷”一上午的时间，麦子便被撂倒了一大半。太阳上到了正头顶。英翠感到了闷热口渴，便走上河堤到树下去乘凉。从河堤上往下看，不远处的沙滩上，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。英翠便向着那银光跑过去。捧河水洗了一把脸，又喝了个痛快。转身回麦地时，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嫂子，回头望去，见河面上露出一个圆圆的笑脸。
是木墩呀，把我吓了一跳！”英翠笑着给河里的人打招呼,:边走边说：“你在这里凉快吧，我还要割麦去呢。”
‘慌啥呢？下来一块儿洗洗，洗完我帮你割麦”。英翠刷的一下红了脸，笑骂着木墩没正经，一口气跑出了河滩。
回到地里，英翠忽然觉得很累。一年到头没死没活的干活，连老公的一个好脸都讨不到，图个啥哩！看看人家木墩老婆，长的要人没人，要样没样，可人家木墩就拿着当宝贝。怪不得人家都说人好不如命好呢。英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挥动镰刀继续割麦。天上来了云彩，太阳便在云里钻来钻去。忽然又抛下几滴雨。英翠一分神，镰刀从抓麦的手上划过去，血染红了手。英翠有些恐惧了，右手紧握着左手站在田里，两眼望着刚从云彩里钻出来的太阳愣愣出神。一只大手递过来一块白色带有红玫瑰的手帕。又听见瓮声瓮气的男人声音：“先用这把手包上，回去到卫生室换换药。”英翠抬起头，见是木墩的哥哥大木。便又缩回了手。低声低气的说：“不用了，让人看见又要说咱了。”大木生气了：“你要好好的我会管你的事吗？咱脚正不怕鞋歪，你怕个啥？等收完麦子俺就出去打工，你想见还见不到俺了呢！”大木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太阳下山了。红彤彤的余光照的满坡红亮红亮的。英翠迎着太阳也是满脸红光，步履却有些沉重。大木出现了，骑着摩托车在英翠面前停下，命令似地说：“上车！”英翠犹豫了片刻，还是坐上了车。
四
天渐渐暗下来，英翠不愿意开灯，和衣躺在床上想心事。有人敲门，是卫生室里的小萍。小萍一进门就说：“嫂子，我来给你换换药，不然感染了可就麻烦了”。英翠惊讶地问：“萍妹怎知道我的手伤了？”“听大木哥说的”。英翠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小萍换完药走了，房间里又剩下英翠一个人。躺在床上睡不着，打开电视也没有好节目，全是各种各样的广告。屋子里更闷热了，英翠便拿起凳子到院子里乘凉。天上月亮正圆，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驱走了英翠心里的烦闷，也减轻了手上疼痛的感觉，心情好些了，便打开了收音机。
“当月光洒在我的脸上
我想我就快变了模样
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
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
闭上眼 看见天堂那是藏着你笑的地方
我躲开无数个猎人的枪
赶走坟墓爬出的忧伤……
浑厚的男中音让人心里发慌。英翠越听越感到那是大木在对着自己唱，不敢再听下去了，慌忙关上了收音机。
夜好长，到天亮啊！英翠叹了口气，回到屋里，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。清澈的河水，烂漫的山花。梦里的一切都是好的。英翠梦见自己和老公手牵着手上了山。
五
山太高了，伸手可触到云彩，云彩落在手上，又变成了小鸟。
放飞它们，它们又变成了蝴蝶。老公举起英翠在山顶旋转、旋转。英翠心醉了，想给老公一个亲热。低头才看清抱着自己旋转的人不是老公，是大木。英翠害怕了，小声对大木说：“快放下我，快放下我。山顶这么高，让村里人都看见了。”“看见怕啥？看见怕啥？！”大木说着便把嘴伸了过来，英翠躲闪不及也止不住诱惑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，慢慢地缠绕成一个人，在山上滚来滚去。凡是他们身子压过的地方，便长出一片又一片的红玫瑰。
受伤的手一阵疼痛，英翠醒了。她想起当年媒人给自己说婆家。如果不听爹娘的话，嫌弃大木家弟兄两个一处宅院，也不至于嫁给现在的男人。房子宽敞管啥用？对人不知冷不知热的，让人感到心里苦呀。
想想刚才做的那个梦，英翠有点儿羞答答的幸福，又有点儿害怕。她怕哪一天大木真的带她上山去。现在的家也就不存在了。英翠不断告诫自己，一定要和大木少接触少来往了。
六
男人回来了。一进门，英翠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儿。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模样。 英翠去商店买东西，一转身是男人怒视的双目。想去镇上赶个集，男人不吭声，明显的是不乐意呗！英翠就再也不敢提。晚上夜深人静也没有悄悄话，只是不停地动手动脚，不停地折磨英翠。英翠感到压抑，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，深深地吸气又叹气，男人便把白眼抛过来。英翠不敢吸气叹气了，心里酸酸苦苦的，泪也悄悄地流了出来。男人要出去赶集了，英翠想一起去。男人眼睛一瞪，英翠不做声了。
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，说变就变。早上男人出门时还晴朗朗的天。中午打了一个雷，雨就下个不停。天渐渐黑下来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，还不见男人的影子，英翠有些坐不住了。打起雨伞向外走，与闯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。来人是男人的堂弟良子。良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：“嫂子你快去村头小饭馆吧，俺哥喝大了，在那里闹事呢！”英翠紧随良子出了门，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向小饭馆走去。
七
小饭馆里灯火辉煌，人已经不多，男人正在连说带唱。服务qi艳浓妆艳抹的站在一旁。双手抱肩看着男人表演。有几个小青年在鼓掌起哄。看到英翠，艳艳立即笑嘻嘻的说：“嫂子你看我实在没办法了，就打电话让良子把您请来了。”英翠连声说着“对不起”，上前去拉男人的手。男人突然暴躁起来。 “,啪”的一声打在英翠脸上。英翠的泪就在眼里打转，手捂着脸没有吭声，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。良子慌忙上前招架，连推带拉总算把男人弄回了家，良子匆匆告退。
男人仰面朝天，死猪一样的躺在床上，整个卧室里酒气熏天。英翠摸着发烫的脸欲哭无泪，再也没有困意。大木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来晃去，那首《求佛》的歌也在耳边响个不停，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，然后是泣不成声。做一个留守女人难啊！英翠想来想去站起了身，梳妆更衣后写下纸条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家门。
风停了，雨住了，路还有些泥泞。英翠踏着泥泞的路向车站走去。
(3209字)
